二十一

當清晨的陽光灑遍這道城墻內的每一個角落的時候，調查兵團門前的廣場上，一隊著裝統一整齊的百來號人騎在馬上，沐浴著晨光下的微風整裝待發，氣勢如虹。

“走吧。”利威爾淡淡的掃了一眼身後的人馬對前在最前方的埃爾文說道。

埃爾文點頭，揚起了手中的馬鞭，做出了行動的手勢。接到訊息，大部隊便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。

雖然這個時候還是早上，但是大部分居民已經起床開始一天的活動，所以調查兵團的人剛出現在城內的時候，他們便遠遠地瞧見了。

圍觀民眾自動的散開形成一條小路以供他們方便出行，但是大人們依舊對他們的此次出行不抱任何期待，興奮的只有那些懷抱有夢想的小孩。

埃爾文沈著冷靜的走在最前面，任憑下面的群眾竊竊私語說著一些不負責任的話。

民眾一如既往的在人群裏漠然打量著這次要出行去送死的人，心裏估算著這次能活著回來幾個。不期然的，突然在一群鮮綠的鬥篷裏發現一抹鮮紅。

跟在利威爾幾個馬身之後除了調查兵團精英班成員之外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出了一個人影。那看起來還是個少年，一身紅衣似火烏發如墨，面色沈靜似水平靜無波，他騎在那匹高大的黑馬上直視前方，眉宇間盡是肅殺之氣，莫名的讓人覺得安心。

從沒見過的面孔，是調查兵團新招來的嗎？下面的群眾又開始了騷動。

“餵，那個孩子時什麽時候在那裏的？”

“不知道，沒聽說過啊，看起來年紀不大的樣子。”

“長的這麽好看也能去參加戰鬥嗎？團長在想什麽啊……”

“唉，可惜了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。”

鐘珩耳力極佳，這些人的對話他全都能聽得見，無非就是質疑他到底有沒有真本事而已，早年間質疑他的人多了去了，以為他貌似女子便以為他軟弱可欺，到最後有哪個不是被他教訓的服服帖帖的。

“鐘珩，你別在意。”艾倫走在他前面不算遠的地方，回過頭來努力地想要安撫他，那些人的話，他也聽到了幾句。

“無妨，你繼續走路。”鐘珩搖頭說道，這點小事他還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。

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，人群中突然間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——

“小、小珩！”

格拉斯太太費力的擠過層層的人群，邊走邊喊他的名字，好不容易才擠到最前面。

“格拉斯太太？”鐘珩拽住手裏的馬韁，頗為驚訝的看著這個老婦人，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見到她。

“小珩，你也在這次出征的隊列裏嗎？”格拉斯太太仰起頭來，眼角有些濕潤的看著騎在馬上的少年。

鐘珩點頭：“是，這是團長的決定。”

格拉斯太太低低的嗚咽了一聲，擡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：“可是，你還這麽小……”

“放心吧。”鐘珩微微一笑，掏出腰間系著的手絹遞給悲傷地婦人，言語間滿是豪情與自信：“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，您就等著吧。”

格拉斯夫人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，還麽來得及說上什麽，利威爾在前面就發話了：“鐘珩，快點跟上。”

“是，我就來。”他應聲，然後低下頭說：“您不用擔心我的，那些巨人若是敢犯我，小爺便來一個殺一個，來兩個去一雙，叫他們有來無回！”

說完這些，鐘珩便催動了黑馬奔向大部隊的方向，輕風帶動他紅衣飄帶四下飛舞，格外的英姿颯爽，格拉斯太太怔怔的看著他遠去的身影，終於是捂緊了手中的手帕。

神相信你，請一定平安的回來。

相較於城內漫不經心混亂的氣氛，一出城墻的所有調查兵團成員卻開始全員戒備。

“按照隊形，散開！”埃爾文做了個散開的手勢喊道，其餘的人立刻四散開來，回到自己訓練時的隊形中去。

鐘珩的位置在正中央偏後的地方，在他前面的就是利威爾精英班，而最最中間的就是艾倫。他的這個位子安排的是最好的，很方便他照顧前後左右的情況，無論是艾倫，或者說身後的後援班，他基本上都能看得清。

墨白在高空中巡查，一發現有什麽地方出現巨人的蹤跡就開始鳴叫，然後鐘珩就會告知利威爾，利威爾就會改變路線，繞過那些危險。

前期的進展十分的順利，雖然薩沙因為緊張不小心招惹了一個巨人，後面又有三三兩兩的巨人出現，但是調查兵團的人幾乎是很不費力的就解決掉了他們。

但是，走著走著鐘珩就覺出不對勁來。因為他忽然發現，好像自己現在除了前面利威爾班的人之外，周圍的人幾乎已經看不見蹤影了。

他擡起頭，看著遠處時不時出現的煙霧信號彈，出現的位置都是散亂毫無規律的，根本就和他們平時訓練時候的方位不一樣。這說明，他們的隊伍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麽整齊劃一了，或者說，已經被打散了。

現在，除了他，周圍已經看不到人影，利威爾班在他前面不遠不近的距離趕路，仿佛好像根本沒發現後面的人已經不見了。

鐘珩有些不好的預感，他懷疑後面的人肯定是遇到了什麽麻煩。

“兵長，我們後面沒人了！”在野外，鐘珩還是遵守軍令稱呼長官的。

利威爾聽到後面的聲音，回頭看了他一眼，然後重新調轉過來平靜的回答：“不用管，他們有自己的職責。”

聽到這個回答，鐘珩皺了皺眉，雖然他確實知道每個位置都有著自己的重要性，但是他還是覺得，那些不知道被打散到哪裏的人，也許真的遇到了什麽。

但是利威爾叫他不要管，所以盡管覺得疑惑，他還是垂下頭跟在了他們的後面，盡力的抹去心裏那股異樣感。

就這樣，一行人又向前跑了一段路程，直到不知道哪裏的方位傳來一聲驚懼的尖叫聲。

鐘珩的心猛地一顫，立刻就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，饒是他已經見過生死，那聲太過淒慘絕望的生硬還是讓他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意。

“兵長，他們肯定是遇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了！我要不要去支援一下！”鐘珩再次的向走在前方的利威爾發出了請求。

但是，利威爾卻還是沒有給他肯定的答覆：“不用管，繼續趕路。”

鐘珩聽到這樣的回答，咬緊了嘴巴，他知道利威爾這麽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，雖然平時總和他吵鬧，但其實也明白這個人十分的可靠並且強大。

只是，耳邊那些人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他真的不能當做沒聽見，每一聲都敲在了心坎上，震顫的心房都要爆炸了。

艾倫也無法忍受兵長為什麽要置身後的人不顧，明明他們有能力救下那些同伴。

“艾倫，相信兵長，也相信我們，好嗎？”佩特拉在一邊說著，雖然她自己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兵長的目的是什麽，但是多年的習慣與信任讓她無條件的服從利威爾。

艾倫最終是被說服了，咬著牙摒棄周圍的一切跟隨著他們趕路。

但是，鐘珩卻不打算這麽做。

“兵長，請讓我去看看吧，我保證可以很快地返回。”他加快馬的速度追上利威爾，直到和他平齊。

“當初，你們把我從審判庭上保下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利用我，達到你們同伴生存最大化的目的嗎？如今，我有可以保住那些人性命的能力，為什麽不讓我去？”

“我知道你這麽做有你的理由，但是我也有我的道義，如果我就這麽閉著眼睛往前走了，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。”

“還有，要是我人在這裏了還讓你們損失那麽多的人，那我加入調查兵團就沒有任何意義了。”

鐘珩看著利威爾沈著冷靜的側臉，心臟的部位一直跳個不停，他希望利威爾能夠信任他哪怕一次。

利威爾終於是看向了他，看著這少年目光如炬，終於是開口說：“如果你認為是對的，那麽你就去做吧，鐘珩。”

“我並非要你對我的命令言聽計從，你可以有自己選擇的權利，是或者不是。”他繼續說，“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吧。”

鐘珩聞言，嘴角揚起一抹笑容：“是！鐘珩一定能完成任務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，請長官放心！”

他學著平時見過其他調查兵團的人敬禮的樣子，將自己的手擡起握成拳放在心臟的部位，義正言辭的說：“為兵長獻上心臟！”

這是他第一次對著利威爾做出類似於忠誠的姿態，所以利威爾也不由得楞住了。

鐘珩做完這些，輕輕一躍離開自己的坐騎，大輕功甩上了墨白的背上，拍拍他的後背：“來吧墨白，我們又可以並肩作戰了，去消滅那些惡心的家夥們吧！”

羽墨雕的聲音漸漸遠去，利威爾不言不語的讓其餘的人跟著自己往前走，只是在最後喃喃自語的說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話語。

“要活著回來啊，小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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